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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延太:京城胡同留真

2016-11-04 映画廊 凤凰微视觉




▲  1997年,胡同雪景


京城的胡同格局于十三世纪初步形成,曾是京城寻常百姓的居所,他们世世代代生活于此,北京的历史和民俗文化也随着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巷子在不断变化发展。为“抢救”即将逝去的京城胡同文化,著名摄影家沈延太曾与同为摄影家的夫人王长青共同拍摄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京城胡同的生活片段,从紫禁城下的胡同到胡同里的四合院,从胡同里的生活百态到大大小小的胡同遭遇变迁、最终被夷为平地。夫妻二人把当下京城胡同的种种面貌都做了较为详细的记录。




▲  1994年,北池子一居民家的窗外景色。紫禁城东西两侧护城河的对岸,分别是南、北池子和南、北长街,住在这里的居民足不出户就能观赏到宫城里的景物


京城胡同留真

( 此文收录至《京城胡同留真》后记)

我是江南人,并非京城胡同里的土著。但前前后后在北京生活了四十年,与胡同和四合院结下了难解之缘。

说来话长,记得1957年的夏天,我在东城盔甲厂胡同的一个建筑工地上当统计员,业余迷恋绘画,每日午间休息时间差不多都要到邻近的东受禄街16号的徐悲鸿纪念馆去看画。绘画大师的作品,尽管反复欣赏兴致亦未见稍减。纪念馆是个典型的四合院,方方正正,典雅宁静,院落里植着紫藤、柿树、蜀葵和玉兰,欣赏了作品再在院中走走,静坐在大椿树的绿荫里真是难得的从容、安详和惬意。以后的日子我又去过京城的鲁迅、梅兰芳、齐白石、老舍、茅盾故居,都是一座座四合院,文化巨匠和泰斗们喜爱居住在胡同四合院的空间环境里,由此留下了京城名人故居的宅邸文化。有位作家说:“没有胡同,中国当代文学史塌了半边天。”此话不算过分。

1959年以后,我连续五年在东城校尉营胡同的中央美术学院求学。走熟了附近的大大小小胡同。老师们大部分居住在帅府胡同、煤渣胡同、大雅宝胡同的四合院里,所以拜访老师出入四合院更是常事。


▲  1998年,雨夜中的小雅宝胡同。大、小雅宝胡同是朝阳门内大街南侧相邻的两条胡同,原名大、小喇叭胡同,后来利用汉语字词典谐音异义的特点雅化为现名。京城胡同定名常采用这种手法化俗为雅


七十年代不寻常,两地分居了十二年的内人王长青与两个孩子迁来京城,宿舍在西城百万庄,工作单位在东城灯市口,我俩常骑自行车上下班,十有八九喜欢躲开大街正道,从胡同里曲曲弯弯地赶路,一天工作的忙碌疲惫在穿行胡同中仿佛消融了许多。后来家又搬到了灯市口的柏树胡同,虽然住的是楼房,但阳台下就是一条规规矩矩的胡同和一片四合院,对胡同里春夏秋冬、阴晴雨雪的景观和周围百姓的平凡生活,常有“相看两不厌”的感觉,兴致一来就拍摄一些照片。


▲  1998年,骑着自行车穿梭于胡同中的人们。自行车、各类脚踏三轮车是胡同里居民出行、载物的工具,这类车体积小,无污染、灵便自如,男女老少都能掌握


八十年代以后,北京的城市建设似一场飓风席卷而来,京城的面貌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昨天存在的胡同四合院,今天突然消失了;今天熟悉的大街小巷,不久就是面目一新。记得有一次我俩到阜成门附近居民区采访,走近一片正在拆迁的四合院老房子之间,在已经拆毁的断墙残壁前站着一位老人。他的全家已经搬进了新建的公寓楼房,可他还是留恋不舍地来看看这些行将消失的老房子,摘走了老院子里最后一束红熟了的枸杞子。

京城胡同文化有过辉煌的过去,凝聚着前人的智慧和创造。我们深为胡同作为一个特定历史时代的文化的不辞而别而感到措手不及,胡同文化的面貌亟待用摄影纪实的手法“留真”下来。尽我们微薄的力量留下一些古都胡同文化的历史陈迹,胡同天地里的百姓世相,京味京韵的民俗风情和市井氛围,虽算不上惊人的创作,却干了一点抢救遗产的活儿,为后来者追寻、研究即将逝去的胡同文化,留一点形象资料。这是摄影力所能及的一种功能,作为从事摄影的苦力,流点汗水也是值得的,不求报酬,不图奖赏,责任感的驱使,仅此而已。

▲  1998年,钟鼓楼附近的一处老胡同正在被拆毁,夷为平地,现在成了熙熙攘攘的商业圈


拍摄胡同和胡同里普通百姓的生活,多年来几乎占用了我俩所有的节假日休息时间。我们靠骑自行车走遍了古城的处处胡同旮旯,大部分胡同去了许多次,但在不同的条件下观察拍摄,总有一些新的感受与发现,有时对象平淡无奇,还须鼓足勇气去发掘那引人入胜的某些侧面。

胡同四合院曾经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北京人,它是北京百姓生活的舞台。现代生活与传统文化的融会与撞击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当我们闯进那些人口拥挤、居住条件简陋的大杂院时,居民们会滔滔不绝地诉说居住在大杂院里的种种不便,盼望早早搬迁,住进有现代化设施的公寓之中,所以旧胡同四合院的变迁是势不可挡的了。我们虽是凭手中的照相机进行纪实留真,也少不了融进自己的感情。希望熟悉或曾在四合院里生活过的人们,在阅读这本画册时,可以从中观照自己,追寻遗梦,产生共鸣。


沈延太

1996年5月于京城忘归斋


▲  1994年,筒子河边,遛鸟的人把鸟笼子搁在一边,每到阳光灿烂的清晨,胡同里养鸟的人就会带着鸟笼子出来遛鸟


1994年,角楼下的一家住户,推开窗子便可看到不远处的角楼



1997年,屋檐上的鸽子,栖息在屋檐上和庭树枝头的鸽群,飞翔于蓝天的鸽影,是京城胡同内自古至今从未消逝过的景色


▲  1994年,胡同人家,三代同堂、其乐融融



 1998年,后海弹吉他的少年,不知现在身在何方



▲  1995年,北新桥头条60号院,胡同里大部分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有时候衣服也会拿出来洗,洗好了直接拧干晾在外面


1994年,胡同里的煤厂加工制作蜂窝煤,供应给附近居民


1994年,一位送煤工。当时实行“送煤到户”,用户所需的蜂窝煤可到附近的煤厂订购,由煤厂派送煤工送到家中



1997年的宣武。2010年7月,经国务院批准,位于北京市中心的东城区与崇文区合并为“东城”区、西城区和宣武区合并为“西城区”,自此,北京少了两个传统区。“崇文”、“宣武”瞬时成为了旧日的风景,迎着灿烂的阳光、印刻在永存的记忆中



▲  1995 年,夏秋之交,京郊以及外省农民挑着整担的蝈蝈沿胡同叫卖,引得孩子们争相购买,一时间,家家户户都传出秋虫的鸣叫声。据记载,京城人养蝈蝈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  1994, 新鲜胡同里的新鲜小学放学了。每隔几条胡同便设有一所学校,学童们就近入学



 1995,胡同里的小女孩在玩“扮新娘”,尽管现代化的玩具和游戏方式层出不穷,胡同里的女童却对古老的游戏情有独钟



▲  1993年,胡同里的婚礼,一家有喜事,左邻右里都来帮忙,西风东渐,白色的婚纱取代了传统的嫁衣,胡同里的婚礼已演化成中西合璧式的了


▲  1995年,后海的“溜冰场”上,两个人推着“二八”自行车卖冰糖葫芦,冬天的后海冻成了结实的冰面,是人们溜冰的好去处,商贩们也大都汇聚于此。现在,冬日的后海还是那么热闹,冰糖葫芦都放在玻璃柜子里,扎在自行车上的就很难再看到了


 1994年,东棉花胡同15号宅的内宅门 。为中西合璧式的拱形券门,门上砖雕精细,雕有花卉、走兽、吉祥图案。该宅原为清末一刘姓将军的住宅,现为多户居民合居


▲  1994年,东单三条,一座即将消失的四合院


▲  1998年,崇文,老胡同被拆掉,取而代之的是现代的楼房或街道。胡同的记忆随着城市发展的脚步而慢慢停留在过去的岁月里,有些人欢喜,胡同没了,可以搬进高楼住,可有些人惋惜,胡同里的日子市井却热闹。







沈延太简介

1939年9月生于上海宝山罗店,17岁赴陕西铜川干部学校学习,20岁考入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师从古元、李桦、黄永玉等先生;

1964年毕业后分配到《人民中国》杂志社任美术编辑;

1967年开始从事摄影工作;

1976年夏,参加我国长江源头首次探险考察,为揭开长江源头之谜做出了重大贡献;

1979年起任《中国妇女》杂志社摄影美术处处长、编委;

1981-2001年同夫人王长青拍摄和“抢救”了无数消失中的胡同影像。出版《京城胡同留真》;

1980年加入中国摄影家协会,曾任常务理事、理事,世界华人摄影学会执行委员、会员评审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当代摄影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版画家协会会员、《大众摄影》杂志和《摄影艺术论文选集》编委;

2001年6月,沈延太因病于北京去世。








本文来源:映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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